第一章 江华岛 (第2/2页)

，显然是袍子主人年轻时候所穿的。

    那住客一见到邓勋，仿佛就像是黑夜中见了光明，严寒中见了火光一般，立刻站起身来，赶紧几步走到了邓勋面前，屈膝跪地，立刻嚎啕大哭起来。

    “臣终于见到父母之邦的人了！”

    邓勋赶忙将这人扶了起来，倒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是他那一身大明的锦袍在身，身着大明的亲王锦袍，怎么也不能向大明的臣子跪拜啊，毕竟邓勋自己不是钦差大臣。

    “君上身着朝服，不宜行礼！君上有什么话，就请快说，臣是奉了钦差的命，来勘验此事的。”

    邓勋是很不喜欢眼前的这个朝鲜废君，但是出于对于那身亲王便服的尊重，他还是象征性地向眼前这位废君行了一个抱拳礼。

    眼前的这个住客正是去年（天启三年）遭到了废黜的前代朝鲜国王李珲，朝鲜方面称李珲德行有亏，杀弟囚母，违背伦理纲常，更兼万历四十八年辽东之役时，阳奉阴违，与建奴私下交通，致使天兵丧师，忘却父母之邦再造之恩，因此奉大妃下教，命废黜李珲的王位，令李珲的侄子绫阳君李倧入继王位，消息送到京师之后，礼部立刻上书，认为朝鲜发生了篡逆之事，要求朝廷立刻派出大军进剿，但是内阁的孙中堂、冯阁部和总统事务府方面则坚持必须调查勘验之后再做决定，同时告知朝鲜将会派遣朝廷钦差前往朝鲜查勘此事，等查勘完毕之后再决定是否下旨册封新君。

    担任钦差大臣的是总统事务府陆军部次务大臣卢象升，邓勋虽然和他不熟，但也知道他是总统事务府里的红人，而且卢象升这次来，肯定是带有目的的，什么目的他心里也不清楚，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私下派他来江华岛拿到李珲的书状是计划的重要一步。

    李珲此时已经擦干了眼泪，用极为纯熟的官话道：“请大人明鉴，臣自继位以来，时刻不敢违背先王教训，更不敢忘却神宗皇帝对朝鲜的再造之恩，却不自料那些谋逆的乱臣，迷惑大妃与孤的侄儿绫阳君，如今大妃和绫阳君在逆贼的胁迫之下将臣囚禁在此，正是要离母子之恩，逆君臣之义，还请大人回报朝廷，臣实在是受了乱臣贼子的诬陷，祈望圣君恩主，为臣正伦常纲义，使得人伦纲常，得回正统啊！”

    邓勋立刻点头，人伦纲常，乃是大义，是绝对不能违背的，如果李珲的话属实，朝廷恐怕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大妃的教书中说当初辽东之役，朝鲜全军不曾尽力，乃是受君上指使，这事怎么解释？”

    李珲脸上立刻闪现出一阵惶恐，便连忙道：“这是他们诬蔑孤的手段，臣对天朝，如婴儿之对父母，当年若不是天朝再造之恩，则朝鲜李氏尽沦于倭人之手，当时臣与臣父，相隔两岸，臣在朝鲜，日夜望天军扫荡朝鲜，其后天军进入朝鲜，臣从不敢不尽心竭力，也正是如此，先帝知臣的谨慎功劳，御赐臣以亲王便服，便是臣身上这件了。”

    他说完，又掉了几滴眼泪，接着便抚摸着身上这件亲王便服，细声道：“臣自那以后，常常将此服穿在身上，吟诵‘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之句，思念父母，感念父母，与臣言，皇上既是父母，臣是儿女，臣怎么敢违背天朝，与建奴逆贼有丝毫联系，此事乃是乱贼强加给臣的罪名，臣与皇上，如子与父，大人您什么时候看到过做儿子的违背父亲的了。”

    邓勋轻轻咳了一声，皇上如今不过二十，而眼前这位朝鲜废君，差不多已经四十多岁了，皇上要知道还有这么个孝顺儿子，还不得笑死。

    “既然君上如此辩驳，那臣便不再多问，请君上将自己的辩诬之词写在此处，并签上大名，臣会将此信转呈钦差大臣。”

    李珲立刻喜出望外，他接过邓勋递过来的那几页纸，便立刻走到书案前，拿起笔奋笔疾书起来，过不得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已经是满页的龙飞凤舞，刚写完，朴德旺便凑到了李珲面前，低语了几句，李珲犹豫了一下，接着便走到了邓勋面前，抱拳称谢道：“今日劳烦大人来此照看，臣无以为报，请大人回报朝廷臣的冤屈，他日之后，必有厚报。”

    邓勋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一个废君估计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便双手抱拳笑道：“君上多言了，臣是受了钦差大臣和朝廷的命来的，其他的事情就不必多说了。”

    李珲自然也不是傻瓜，他冲着朴德旺低语几句，接着媚笑道：“臣如今身陷囫囵，也没有什么贵重的器物，但是有玉璧一对，乃是臣当初受恩赐的时候赏给臣的，就送给大人做见面礼，还有臣的几个侍儿，虽说都是些不堪用的，但还请大人带回去做个扫撒。”

    邓勋一听这话，立刻眉开眼笑，便点头道：“那对玉璧，是天朝的恩赐，臣可不敢受，至于这佳人，臣倒是可以收一个，如此就多谢君上了，臣到了钦差大人那里，一定将君上的意思转达。”

    李珲立刻激动万分，他双拳抱住，眼泪再次涌上。

    “多谢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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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帆船升起主帆，在静谧的夜中，帆船缓缓地离开了江华岛，邓勋站在甲板上，看着江华岛渐行渐远。

    “大人，这朝廷是要为这个废君张目吗？”站在他身旁的胡成问道。

    邓勋却冷笑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意味声长地道：“这个李珲，教书上的哪条罪名都是死罪，还想靠朝廷，本官看他是把朝廷当做傻子了。”

    胡成愣了一下，立刻问道：“这么说，学生就不明白了，既然朝廷不信李珲，那为何还要派钦差大臣来勘验此事？”

    “这事，就不是咱们的事情了，”邓勋得意一笑，“你等着看吧，好戏还在后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