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善良反得恶报加负债 艳清怀儿带女返家乡 (第1/1页)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多少人能在贫穷中不被消磨意志，多少人能在饥渴中畅谈人生，尽管崇尚为道义固守清贫，为真理奉献青春，然而平凡人就是简单的活着。为了不让孩子挨饿，艳清决定带着两个孩子回农村老家，殿荣尽管有万般不舍，残酷的现实是他每个月的工资除了还债就是还债，原来的旧债还没还清，有才这次来家里又增添了新债。现在他都养活不了自己，更何况娘仨呢！

    开往长春的绿皮火车正在缓慢地驶离站台，小杰和小勤在窗口不停地冲着窗外喊着：“爸爸，爸爸，什么时候接我们回家呀。”

    殿荣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哽咽道：“听mama的话，爸爸很快就接你们回来。”

    很快是多快，殿荣心里也没准确的定义，也许很快是未知，很快是遥远。

    艳清始终没有抬起头，她无法抬头，带着对生活的美好幻象，从农村来到城市与丈夫团聚，不到三年又折返回那没有家的农村，落脚地都在晃动不定，是去大伯子家，还是去娘家？是去娘家，还是去大伯子家？来的时候贫穷的只剩下一个女儿，回去的时候背负着重债还多了一个两岁半的女儿，更可怕的是她身怀有孕。

    殿荣也曾给老家的大哥写了信，委婉地告诉艳清要回家生子的事，大哥也许出于某种原因，没有主动邀请她们母女回到任小铺，那个曾经让他引以为自豪的名字，是他的祖辈开荒斩草建立起来的村庄，现在他的妻儿却没有落脚之地。

    艳清麻木地站在长春出票口，她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行李卷，一手拎着一包换洗的衣服和常用的针头线脑，这一包就是她全部的家当，她一手拉着小勤，小勤的小手还不忘拽着jiejie。人来人往中没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默不作声地站立了许久许久。

    “mama，我们是去姥姥家吗？”小杰的喊声打破了艳清的沉思，她好像被惊醒一般。

    “啊？啊。是去姥姥家。你拽住小二，别走丢了。我们去大客站吧。”艳清说。

    在长春到裕民的客车上，艳清还在犹豫不决，到底去mama家对不对？艳清还想，去了mama家住在哪里？父母亲和三哥在一起过，三哥有六个孩子，哪有她们住的地方？去老哥家吧？老哥的脾气不好，万一小孩淘气惹到他，他那不管不顾脾气再给孩子打了，怎么和殿荣交代。去二哥家吧？哎……

    小孩子哪里懂得mama的烦心事，听说快到姥姥家了，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艳清看着女儿们欢喜的样子，想想自己也是mama的女儿，只能扑奔mama家了。

    客车到了裕民，娘仨下了车，艳清带着孩子在马路旁不住地四处张望，盼望能遇到有回马鞍山的熟人，帮自己一把。偏偏一个熟人都没遇到，她失望地背起行李，拉着孩子往马鞍山走去。

    家乡四月末的天气，还是很冷的，地里零星处还能见到雪，贫瘠空旷的大地上多了几分凄凉，冻硬的土地里都释放出生活的艰难，颠沛流离的寒冷。

    七岁的小杰小脸蛋冻得红彤彤的，努力地拉着meimei的瘦弱的小手，也学着mama的口气说：“小二，你别松手，看走丢了。”

    小勤的小手冻得不敢伸出来，她渴望地看着mama，多想mama背上背的是她，而不是大大的行李。mama担心天黑之前赶不到娘家，在路上不敢耽搁一刻钟。

    她们终于爬过了一个山岗，在山岗上能看到沟塘处的村子，那是大姐的家--平贵村。艳清想孩子们实在走不动了，就去大姐家住一晚上，明天让大姐夫借个马车去马鞍山吧。正当她想着要往平贵村的分道口走时，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前面的，是不是艳清。”

    艳清回头看去，只见一辆马车急促地驶来，她听出来了，那是久违的亲人的声音，她看清楚了，喊话的人正是三哥尹容，艳清的泪水如泄洪一般喷涌而出，此刻再没有为母则刚，像个失散多年的流浪儿见到了母亲一般，无名的委屈，无名的艰辛，无名的痛苦，无名的太多都席卷而来，此刻不是见到亲人喜极而泣，完全是痛楚悲伤的释放，她紧咬着嘴唇，抽泣着不能控制自己了。两个孩子见mama哭了，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哭了起来。

    没等马车停稳，尹容便跳下马车，跑到meimei的面前，第一时间把meimei背负的大大的包袱卸了下来，艳清见到三哥的那一刻，终于释怀了，那沉重的包袱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她都撑不住了，在三哥把包袱卸掉的瞬间，她感到从未有的轻松和愉悦。

    三哥的一句：“多大的人了，还哭！”让她破涕为笑。

    坐在马车上，三哥告诉艳清：自己是送公粮，今天下午出来的晚，排上号卸完车，天就快黑了，走到洼堂就看到山坡上一个人领着两个孩子，喜久（三哥的大儿子）说那会不会是我老姑领着小杰和小二。我还说不会的，我说你老姑来信说是下个月回来。喜久说：越看越像。我赶紧驾车快点跑，到近处看清了，真是你。你提前回来，怎么不先拍个电报呀。

    “我老姑夫也是，怎么能让我老姑自己个儿带着孩子回来呀。”喜久的埋怨又勾起了艳清的心酸。

    三哥是从来不说任何人一句坏话的人，他心里是心疼meimei的，也心怨妹夫不负责任的做法，但从不表露出来。只是说：“该来个电报，好去接你们的。”

    艳清说：“要走的前一个礼拜就拍电报了。你们没收到吗？”

    喜久一听就说：“一个星期来的电报，不可能不到，准是汪老坏给压下了，看我明天不找他算账去。”

    三哥和艳清都说：人都到家了，别找那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