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书生的意气,先生的背影 (第5/6页)
大爷,当匪的才是。” 宋恪礼点头笑道:“你也放心,以后武泽县都尉不管是一个还是两个,都有你的一张座椅。” 石虎摇头笑道:“谋个官身耍威风是另外一回事,主要是跟宋都尉你做事,就两字,痛快!前不久就有个云游四方的算命先生给我算过,以后咱命中注定的大贵人,就姓宋!他娘的,竟然还真没骗老子,当时没舍得给赏钱,这会儿愧疚得很呐!”
宋恪礼不置可否,“明天是除夕,石兄弟跟我一起熬年守岁?” 石虎大大咧咧道:“这敢情好啊。” 石虎一行人离去,牢狱就只有宋恪礼和少年书童。 宋恪礼望向一具尸体,自言自语道:“很多麻烦事,得治本清源,更得遵循积渐二字,做起来很难,可总是需要有人去做。做好了,别的不说,最不济你们宁州以后没谁再愿意去当响马。你们不死不行。事要有人做,人也得有人死。” 书童轻声问道:“少爷,以你的身手,对付这十几号马贼哪里需要那草莽石虎?便是去了一处响马老巢,也能杀进杀出几个来回。” 宋恪礼柔声笑道:“规矩二字最重,你若是事事不讲规矩,想着走捷径,总会因此惹上比你更不讲规矩的对手。古话说常在河边走难能不湿鞋,就是这个道理,以江湖风格行事,迟早都要沾湿鞋子。三品高手被二品小宗师所杀,小宗师为一品所杀,金刚被指玄杀,指玄被天象杀,一物降一物,没谁逃得掉。既然当官,就相当于乘了船看江湖,难就难在不能心存侥幸,难在一次都不可以下船去走在河边。像主薄梁伦针对我,都是官场手腕,并没有坏规矩,那我宋恪礼就接下了,接不住是我公门修行的道行不够,只能忍着,接住了,就等于在武泽县站稳了脚跟,可以慢慢经营,一步一步往上走。杀马贼,是都尉的分内事,因为我也没有坏规矩,就不至于让官场升迁之路越走越窄。” 书童撅了撅嘴,叹气道:“少爷,可你这会儿仅仅是从九品上啊,得多少年才能像老爷那样当上从三品的朝堂重臣?” 宋恪礼敲了敲少年的脑袋,眼神温暖,言语训斥道:“才跟你说了积渐二字,就忘了?” 少年哦了一声,笑了笑。 少年突然轻声道:“那石虎真笨,竟然没有看出来那算命先生是少爷乔装打扮!” 早早在武泽县展开一系列缜密布局的宋恪礼一笑置之。 宋恪礼让少年坐在小板凳上,自己随意蹲着伸手取暖,喃喃道:“看来京城里有人知道我到了这里,开始动手脚了,说来奇怪,没有人对宋家雪中送炭,这不稀奇,可宋家都已是落魄至此,竟然还有人会惦念一个小小都尉?宋家前些年树大招风,可在官场上向来不结死仇,在文坛上确是树敌不少,可这些对手多少都还要点脸面,难道是有他们身边的帮闲体己人,借此跟这帮向来不理俗事的文豪主动献媚?否则这阵阴风,吹得有些不对劲。” 宋恪礼停下手指敲击额头的动作,抓起那串铜铃,自嘲笑道:“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听说郡主在少爷离京时,差一点就要拦路。”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多想无益,也没资格想这些。” “那少爷总还是要成家立业的。” “这个当然,武泽县找个贤淑女子,也不错。” “这怎么行!” “怎么就不行?” “她们如何配得上少年?!” 说出这句话后,书童眼睛通红,抽泣道:“少爷是宋家雏凤啊,原先是要成为天下士子领袖的人物啊。” 宋恪礼轻轻一笑,伸手替天真少年擦去泪水。 ———— 一举一动都能够牵扯京城视野的晋三郎,开始蓄须了。其实以他才堪堪跨过而立之年的年岁,除非是想要学张首辅做那美髯公,原本不必如此,只是当他成为国子监右祭酒后,能与当今理学宗师姚白峰共事,晋兰亭便觉得有了蓄须明志的必要,妻凭夫贵诰命在身的徐夫人几乎每日都要为相公拾掇胡须,力求尽善尽美。晋兰亭由北凉辖境内的地方小郡小县一跃而起,先是破格成为大黄门,继而成为天子近臣的起居郎,眨眼过后就又摇身一变,成了文坛士林都要仰视的国子监大佬,得以掌控天下读书人浮沉趋势的大权,晋兰亭每天早上都要静等天空泛起鱼肚白,视线趋于清晰,这才由府邸乘车前往国子监,偶尔掀起车帘子,望见道路上那一张张敬畏炙热的脸庞,都让晋兰亭涌起一股大丈夫当如此的豪迈气概,尤其是马车驶入国子监,他弯腰掀起帘子,走下马车的那一刻,晋兰亭都恍若隔世,当初逢人便送自制熟宣,几乎无人肯收,如今无数人想要,晋兰亭却是半点都不想送了。不过晋右祭酒也未飘飘然,在京城住了两年多事情,也见识到不少骤然富贵骤然失势的闹剧,像那宋家一门三杰,两位大小夫子一气死一罢官,原先在翰林院需要晋兰亭使出吃奶劲去巴结的宋家雏凤,更是完完全全淡出庙堂视野,晋兰亭越是知道朝堂云波诡谲,就越是珍惜自己在蛰伏低头时的几位贵人,上任左祭酒桓温,当初少有愿意收下他所送宣纸的国之巨梁,如今已经贵为文亭阁大学士,顶替遗党魁首孙希济荣升门下省左仆射,还有一位,晋兰亭从未流露表面,哪怕在徐夫人这个同床共枕的女子身边,也没有提及只字片语,晋兰亭清晰记得那次早朝,一路白眼讥讽,只有那位同是黄门郎出身的前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无比暖心的言语。 士为知己者死。 至于北凉王当年的举荐信,晋兰亭避而不谈,私下更视为逆鳞,谁若不识趣跟他提起这一茬,任你是尚书之子还是将军之后,晋兰亭都要当场怒容拂袖而去,就此绝交,永不同席言笑。况且晋兰亭心底也从未觉得那徐瘸子有何引荐之功,天下正统在赵室,你姓徐的哪怕被封异姓王,哪怕当下世袭罔替,朝政局势瞬息万变,能绵延几代荣华富贵?随手翻读史书,那些个家中哪怕摆有“非谋逆不赐死”铁卷丹书的世族,不一样被帝王任意找个谋反大罪就株连九族了? 辞旧岁,换新宅,双喜临门。右祭酒府邸换了一栋新的,是皇帝御赐,曾是一位离阳宗室的王府,在两百年前的太安城,荣华至极,因为失了世袭罔替,挂了虚衔将军的皇族子弟,住在这个一等宅子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嫌疑,不过毕竟是没有犯过大错的宗室,想要他们迁出也不易,好在听说是国子监晋三郎要入住,颜面有光,私下又得了一大笔皇宫赏银,也就顺势搬出。当今天子崇俭,御膳房做的菜就成了摆设,后来是皇后提议,才有了一份膳单,每日膳单都指出某物赐某处赐某人,像那内廷主位、皇子郡主、朝中权臣和在京将军,都有望被赐,今天一位大太监就亲自提着黄缎包裹保温的花梨木酒膳挑盒,来到了晋祭酒的新府,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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