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绿云扰扰 (第1/1页)

    她咬上自己的舌头，慢慢施力。

    渐渐地，舌头越发麻木，鼻腔内传来丝丝血腥味。

    娘，世间太苦，阖儿怕，阖儿来找你了，你还照顾阖儿，好不好？

    她抬起头，看见孟丽娘就那样优雅地站在自己眼前，站在一束金灿灿的光内，眯起温柔明媚的笑眼，盈盈地望着自己。

    她想起同孟丽娘颠沛流离的那七年。

    名噪一时的头牌歌姬孟丽娘突然怀有身孕，施客却不知所踪。她本可以打掉这个孩子继续做她的头牌歌姬，却为了孩子逃出烟花之地再不做那营生。

    灿烂星空，唲唲虫鸣，潺潺流水，孟阖在野外降生。

    “娘给你取名叫阖，望你我母女与他有朝一日能够团圆，阖家安乐。”孟丽娘抱着啼哭不止的孟阖，用脸颊温柔地摩挲她稚嫩的手。

    又轻轻哼起故乡的小调，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

    她兀得松开自己的牙齿：“娘，你一定不想阖儿死对不对？”

    孟丽娘尝尽苦楚受尽苦难将她抚育至今，她的身上被寄予了太多孟丽娘的希冀和憧憬，所以，她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为了孟丽娘这么多年的浇灌地心血，还有她穷尽一生都未得偿的夙愿。

    她从怀里掏出一件小物什——一块牙白色的小玉石，上面刻着一个孟字。

    她紧紧地握在手中，好像如此便能得到许多力量，她安心下来，昏昏沉沉睡去。

    又过了几日，李山海带着一位体态丰腴的妇人回来了。

    “哟，长得还挺标致的，这长大后还不知要长成什么祸国殃民的样子呢。”那妇人娇嗔道，“这等好事，你当真允我？”

    “怕就是怕允了同乡的人，传出去，坏了我名声，这才找到了的朱mama您呐。”

    “那李老板打算怎么卖啊？”

    李山海竖起三根手指，谄媚道：“您看……三百两如何啊？”

    朱mama心中早就有了个估价，听他报价竟比自己预备出价低了两百两，心中大悦，但又不能没了架子，只斜斜看他一眼道：“把她捆了，随我来拿吧。”

    被五花大绑的孟阖随着马车一路颠簸竟来到了热闹繁华的纨城，曲曲折折地进了红玉阁。

    院子里，丫鬟小厮将她严严实实地围了一圈，叽叽喳喳地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她坐在地上，面无表情。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都给我死去做事去！”朱mama拉着绿云姑娘回到院子里，见到这些个喽啰在这偷懒，气不打一出来。

    走近些，又指着孟阖对绿云轻声细语道：“你看，就是这丫头了，你可得多费些心思，给我再栽一株摇钱树呢。”

    “我知道了，mama。”绿云应道，行礼送朱mama离开，转过身看了一眼似是万念俱灰的孟阖，随记蹲下来给孟阖松绑：“我虽不知道你从哪里来，却知道流落至此也是你百般不情愿的，可那儿不又说了吗，既来之，则安之，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这是孟丽娘曾经时常对孟阖说的。

    孟阖一怔，这才抬起头，看着她。

    她亦是个面容极其美好的女子。衣着清丽淡雅，脸庞白皙清秀，眉似远山，目似流水，她朱唇微张道：“你叫什么名字？”

    “孟阖。”她回应道。

    往后数日，孟阖都在红玉阁里跟着绿云一边学着礼法一边养伤。红玉阁很好，至少她再也不用像曾经一样吃不饱穿不暖，再也不用担心继父的棍棒，她有一个自己小小的温暖的房间，有一个温柔善良的绿云阿姐，朱mama也对她很好，她有时甚至会觉得有些满足，有些幸运，有些幸福。

    可是，阁楼离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年轻，那又怎样，施客不知道她们的灵魂，她却清楚她们的下场。

    她还有个愿望需要她去达成，有个人等待她去找到，她想，排除万难逃脱魔爪的孟丽娘也一定不想她步自己后尘。

    “喂，你又在这发什么呆呢。”不远处的采碧朝她嚷道，“阿姐等你老半天了，你在这还看什么看呐，不会这么小年纪就想攀高枝儿了啊。”

    孟阖白了她一眼，自顾自走了。

    采碧是绿云的侍婢，孟阖还没来时，她是绿云最疼爱的小妹，可是孟阖来了之后，绿云便对她没有从前那么呵护，有时她说孟阖两句都会被绿云指责，她心里实在气不过，便总是对孟阖甩些脸色、苛责为难，巴不得让她多吃些苦头。

    她哼一声，跟了上去。